夏末,永川机场。
候机大厅满是行色匆匆的旅人学生们托运行李,情侣们挥手再见,落地窗外航班起起落落。红霞烧了满天,仿佛一切都要结束那般灿烂。
男生拖动行李箱,走过漫长的登机大厅。
话已经说了很多,再深厚的情谊也会有分别的时刻。纵然有没有等到的人,遗憾或许永远只能是遗憾。
右侧登机门一扇扇紧闭,绵延到大厅尽头,更远的地方,天空像要被烧穿那样红。
——
寒冬,慈恩医院。
林朝夕重新站在铁门外,门卫的话已经重复了很多遍,再有耐心的人都会变得不再耐烦。
她低头裹紧围巾,如果门不开,她还准备继续站下去。
铁门拉开,一辆红白救护车驶过她身侧,灯光闪烁,震下远处行道树上的厚重积雪,扬起雾一样的雪沫。
雪沫落下,一切仿若静止,路上始终没有人。
林朝夕看着前方,打开的铁门纹丝不动,她迟滞了一会儿,不可思议地看向右侧。
门卫放下电话,极不耐烦地让她进门。
——
登机口前的座位上坐满了即将离境的旅客。人们或闭目休息,或继续工作,每个人在都安静等待,巨大的空间里鸦雀无声。
滚轮碾压机场光滑如镜的地面,发出平静而规律的声音。男生拖着拉杆箱,在靠窗落地窗的位置坐下。
夕阳笼罩在他身上。
——
慈恩医院肿瘤科病房。
雪后初晴,阳光静好,一位女士独自坐在窗前。
靠轮椅旁的沙发堆满了灿烂的鲜花,还有几本新近家出版的故事,书被反扣上,似乎刚读了一半。
一切陈设温馨柔和,但林朝夕却觉得这里格外空洞寒冷,生命检测仪器发出规律冷静的沙沙声,任何谦卑恭顺都改变不了窗前轮椅中的士。
病房门关上,女士缓缓回过头来。
林朝夕向她走去。
——
“你一个人去美国,你爸妈能舍得?”
起飞时间临近,登机口前逐渐人声鼎沸。
看管孩子的母亲开始和独自出行的男生说话,几番对话来回,男生都很认真回答。
她说完,男生有片刻沉默。
检票口跳绿,广播登机声响起:“请前往波士顿的旅客注意,您乘坐的ca134次航班现在开始办理乘机手续。”
“他们都去世了。”片刻后,男生很平静地回答。
“请您到17号柜台办理……”
“如果他们还在……我想,他们大概还是不会舍得。”
——
林朝夕站在轮椅前。
裴之的母亲已经几乎不能开口说话,她强撑着靠座,脸上保持着精致的妆容,眼线细而上挑,但目光已浑浊暗淡。
可就在她站在她面前的那瞬间,林朝夕能看到她眼中瞬间涌起的真实愤怒。所有愤怒都源于痛苦,一切痛苦都是不甘。
远处有一大片湖泊,碧蓝如海,而更远的地方,林朝夕在群山中辨认了一会儿,看到了远处的那座山。
林朝夕望着远方的山峰,蹲下来,把手搭在裴之母亲瘦骨嶙峋的手上。她握着她的手,指向山的顶峰,天的尽头。
在大片的白雪和山峰的顶端,那里有明黄的庙宇,缥缈的青烟,还有满室长明灯随风飘摇。
她或许能看见,也或许不能。
林朝夕收回手。
裴之母亲手腕搭下,手指颤抖着打开。瘦削而几近透明的手掌上,有一张被叠起的字条。
——
扫码机扫过票面,登机口前的旅客陆续通过。
“欢迎登机。”工作人员露出甜美笑容
一架航班在远方天际盘旋,男生递出票面。
——
字条打开,油迹浸染。
阳光下,笔迹熠熠生辉有如泪光。
——
“嘀”。
机票收回,男生抬起头,望向远方,若有所感。
——
——如果妈妈能好起来,我可以一辈子不碰数学。
“他始终,深爱着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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