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直吃了一点钟,已经有十二点多钟了,我愿意他们早一点睡觉,我便想走出来,但是银宝姑娘留住我,说是不如“打干铺”,于是我便到另外一个屋子去打干铺了。
第27章双影(5)
五
易庭波真有自知之明,而且话也很有道理,自从那次在潇湘馆住了一次之后,过了三天忽然又瞒了我去住了一次,第二次住了之后,我又陪他去一次,又住了。住了这第三次,好像过了三天,又忽然去住了一次,于是从此后,即使不是住,也天天去了,即使不是我陪他也忽然自己去了。
那样子也变得古怪起来,论理,这样天天嫖妓院,人生观该是金黄色的,但是他却反而愈加灰色了,面色好生苍白,苍白中深深地刻着忧愁,显然是非常之悲伤忧郁。凭我的经验,我知道有些神经质的人在恋爱的时期中是很忧愁的,那么他显然是恋爱着银宝了。但是从一般的理论来说,大凡在恋爱的经过中虽则是忧愁或者是伤感,而这也不过在没有达到顶点以前的事,要是一达到顶点,那一定是所谓“浑身通泰”了,还有许多是经过了顶点便淡薄起来的呢,那么和妓女来恋爱,不消说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达到顶点的,何况易庭波早已达到了顶点,那么何所用其忧愁呢?然而易庭波分明是忧愁得很,忧愁得几乎好像无处可诉其冤了,于是我一面想到他的历史觉得同情他,一面却暗中很有了些反感,我以为他这真成了“无聊相思病”了,即使说和妓女在恋爱,而这恋爱,也未免太苦而且太不值得了。但又有什么办法呢?世界上本有许多事不可解而且也看不透的。
我一面是这样想,另一面,因为曾经存过替他们两个撮合的念头,却也很愿意他这样做,同时希望银宝姑娘也和他一样。我以为,如果他们两面真的能够这样,真的是这样恋爱时,那照易庭波这样的人去和一个妓女恋爱,倒是一种美丽的罗曼斯,正好像那些引人入胜的书上写着似的,成了一种传奇式的恋爱了,我这种素来不佩服浪漫派作品的人,也要五体投地十分相信而且拼命赞扬起来了。
因而,我来了一种好奇的欲望,我很想私下去看看他们两个人的情形。我忽然想起银宝姑娘的一个窗子的外面正是一条夹弄,从那夹弄里一定可以看见她房中的一切。于是在一天的薄暮,我特地叫了一辆车子,赶到南市场,偷偷地溜到那夹弄里,踮起脚尖,向里面直望进去,然而却不料我这条妙计正被华妈识破——真倒霉!她那山羊的头正搁在窗槛上!——她一看见我便叫起来道:
“咦!叶老爷!你干吗?快点进来坐吧,银宝姑娘正要找你,易老爷有几天不来了,快点进来坐坐吧,我去泡茶,泡顶好的龙井茶给你喝……”
易庭波有几天不去?找我吗?这于我有什么相干?然而我也只绕过去了,一径走到银宝的房里。从来我都是陪易庭波去的,那天一个人走去倒有点生疏起来。我想华妈这匹牝山羊真冤了我,要我去看一会银宝的冰冷的面孔了,我便像走亲眷似的,正正经经跷起了一只脚坐了下来,而且拍马屁似的先开口说道:
“银宝姑娘,你好啊?很有些日子没有看见你了。”
但是银宝姑娘忽然已经不是先前的银宝姑娘了,并不是我神经过敏,她对于我确乎也亲热起来了。开头便到床后面去拿出梯己的东西来给我吃,那是一封稻香村酥糖,还有一些冠生园的五香牛肉。
然而于她最要紧的是易庭波,她告诉我说老易(她早已不叫他易老爷,似乎尔汝相呼由来已久了)有三天没有去了。
“你(可怜啊!我听到她这样称我做‘你’时也十分愉快起来,惟天可表,我谁要她们叫我老爷呢!用‘你’才来得滋味无穷呢!)为什么不陪老易来?他有三天不来了!”她说,意思之间这三天之于她似乎是个很长的时间。
“啊?三天吗?我还以为他今天在这里呢,所以特地来看看你们的。(何必在窗外看呢?我惭愧了!)”我说。
“这是上海带来的茶食,请吃点。”她用眼睛指着麻酥糖说(这却有点像正式人家太太似的,令我暗笑而又苦恼了!)“啊?你也不知道吗?你这两天没有到他(这简直用起‘他’来了,何等亲密而细腻呀——我想)哪里去吗?”
“没有去过,不知道,也许他这两天有点事情吧?”
“不会的。”她犹疑起来说,“也许——怕不要闹了病。”简直就关心起来。
“决不会生病,前天不还是好好儿的吗?就是生病,他和你这样要好,生病也要生到这里来的。”我拍马屁似的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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