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弁袭君……”杜舞雩试探着说,数日来的忧虑让他的声音像从砂纸上磨过似的,“步香尘说你已无危险,但从她的话看来,你何时能醒,一半看天意,一半看你自己。”他的嗓子哑了一下,让他不得不重重咳嗽了几声,“你决心用神迹救我的时候,大约对人世便不再有什么眷恋了,若我说希望你活转过来,大约是有些勉强你了……然而我确实不想你就这样逃避离开。”他往床榻边沿挪了一下,沉默片刻,又涩然笑道,“我们总是这样,一个人说话,一个人听着,山洞里如此,这里又如此。不过那时你讲的话,我全部都听到了,那么现在呢?弁袭君,你听得到么?”杜舞雩缓声说,他转头望着弁袭君一动不动的浓黑眼睫,拂在寒玉似的面颊上,看去也如凝了星点的霜雪,他这样看了好一会,直到潮湿的水汽又开始沿着手臂向上爬了,才不得不叹了口气。“听不见也不要紧,这些话我需得同你说,也无妨等你醒了再讲一次。我明白你觉得对不起我,因为画眉的事情,然而……”他声音一滞,像被什么捏了咽喉,“然而你必定不知道,我明了真相的瞬间,「二十八」数日来下不厌的雨,在断续落了几天后,终究是气空力竭,彻底停止了。天色放了晴,柳絮便又开始飞,等到杨柳桃杏都歇了,石榴花就热热闹闹地上来,开了初夏的头。步香尘的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,两个能生事的病患到底老实下来,叫人省心。武脉这次是断得彻底,修不好了,弁袭君倒并未感到可惜,也没有重整旗鼓的念头,步香尘于是只开了些调养的药,尚不必劳动她自己去煮,全由弁袭君侍从和杜舞雩接手了。步香尘乐得清闲,连久久蒙尘的《欲海情帆》都开始重新提笔,惹得一众书商纷纷弹冠相庆。虽没了功体,不过胜在武者底子尚佳,想必疗养一段时日便能康复,步香尘这么闲闲地想着,檐下棣棠花刚开不久,过几天便能叫侍女摘了入药。幽梦楼花木的香气与主人一样,是懒散的,软绵绵笑语一般,混入草药稍涩的味道,便把这轻佻向下压了一筹。药煮满了两个时辰,少年拨开陶盖,听着内中平稳的低沸声。浓黑的汤汁里开始鼓起气泡,算算时间也足够,于是舀满一碗,先扇凉了,再端到门口。捧着药往里走,正遇见杜舞雩,对方道:“我来吧。”弁袭君方醒不久,他做了一夜的梦,诸般影像重重叠叠,虚实错落,醒来出了一身的汗。杜舞雩进来时,正看见他满脸茫然地四顾,想要看周身的光景。听见门扉合上的声音,弁袭君睁着眼睛,呆怔怔地盯着对方的脸,见他迷惑地对自己笑了一笑,才似定下心来,浑身发软地坐回去,口中犹断续地吐着气。“你感觉怎样了?”杜舞雩道。他咽了咽喉咙,压下声音里的干涩:“无事,尚可。”这便是他们数日来的惯例对谈。虽乏善可陈,枯燥无味,加在一起却胜过数十年来所说话语的总和,就像不必计较说些什么,只是两人如此对坐,便很令人安心了。弁袭君把手按在腿上,用的气力很重,疼的同时也清醒了一些。他听着自己的心跳个不停,有些茫然地对自己道,他本不是这样患得患失的。深眠中的幻像太多太杂,侵染了现实,眼前诸般都有了一梦南柯的影子。药碗搁在小桌上,发出细微的叩响,弁袭君听见杜舞雩道:“你睡得不好么?”弁袭君正欲摇头,杜舞雩又道:“你这几天,有些奇怪。”他想要描述,却到底败给了自己的口拙,只得苦笑道:“这么说吧……我虽同你剖白过了,你看见我的时候,却还是和以前那样,有些绷着。”弁袭君扶了扶头,沉下呼吸,好一会才吞吐着道:“不……那时我听见你这样说,觉得很高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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