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是一個要強的人,自己的孩子做下的事情,她願意盡她所能去補償,可他們家本就不富裕,即便他們竭盡所能拿出來的那些,根本入不了那些人的眼。他們要的不僅是錢,還有不能讓他們好過,因為他哥哥的出現讓那些人很不好過。
他那時候正在讀高三,學習成績不錯,老師也對他寄予了厚望,希望他能考個好大學。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,一夕之間他成了殺人犯的弟弟,同學們開始躲著他,在他背後指指點點,尖酸刻薄的語言像一把把利箭扎在他的心上。
他不再想去學校,他只想把自己藏起來,可是哪裡有清靜的地方,周邊的鄰居們對他們也是一樣,還有那些上門找茬的人,那段日子對他們母子成了一種煎熬,現在回頭想想都不知道是怎麼熬過來。
那個女孩子找上門來的時候,外面正下著雪,灰白的天空中飄著大片大片的雪花,女孩子繫著一條白色的圍巾,頭上沾著幾片雪花,白皙的小臉凍得通紅。他把門打開時,看到她正在門口跺著腳取暖,他剛要問她有什麼事情,那些人就來了。
看到那些人圍著他們母子吵鬧、謾罵,女孩子驚訝地瞪圓了雙眼,他的母親被人推倒了,女孩子趕緊上前扶起了母親,並大聲指責那幫人,不能這麼對待一個老人。那些人面對一個小女孩的指責一時啞了口,後來就訕訕地走了。
那天他知道了她叫魏心琰,知道了她是魏永晟的妹妹,他的哥哥才是真正的受害者,而她卻幫著他們。母親向她道了謝並問她的來意,她看著頭髮花白的母親和瘦弱的他,淚水在眼中轉了幾轉,最終只說了句,「也沒什麼事,我沒想到你們也這麼難,算了,我走了。」
母親心裡明白了,他讓薛強追上去把家裡僅有的幾百塊拿給她,可她沒有收,還安慰他,讓他好好照顧母親,日子再難也要好好過下去,不要讓別人看笑話。他那時看著她在風雪中遠去的背影發了半天呆,那樣一個柔弱的小女孩卻比他堅強,而他卻每天只會自怨自艾,在風雪來臨時躲藏在母親背後。
看著薛強恍惚的表情,江曉峰猜想他和魏心琰之間肯定有過交集,他笑了笑,「我還沒說什麼,你怎麼這麼緊張,難道你喜歡她?」
薛強怔了怔,臉色似乎有些發紅,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被江曉峰說中了心事,他自嘲地一笑,「我這個樣子哪有資格喜歡她,她值得更好的。」
「你也不錯啊,你善良肯幫助人是個好人,如果你不想在這裡做,我倒是可以幫你另外找份工作。」這還真不是敷衍他,江曉峰一向看人很準,不管再怎麼偽裝,他骨子裡不是個壞人
薛強忽然大笑起來,眼淚都笑了出來,他指著江曉峰,「我還是第一次聽別人說我是個好人,他們都說我是個流氓,是個混混,躲我還來不及,你這個警察是來搞笑的嘛。」
「你非要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嘛?看人看心,你心地不壞,從你肯出手幫吳桐就可以看得出來。你那麼討厭警察,在知道她是警察之後,也沒有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裡,就沖這一點你也不是壞人。」
「那你對好人的要求可真低,我不把她丟下只是不想給自己找麻煩。」
「好了,我們不討論這個,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我心裡都明白。還是說回魏心琰吧。」一個人習慣了偽裝自己,不會輕易顯露真心,他們並不熟悉,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跟薛強掰扯不清。
「你總得告訴我是為什麼吧?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了解的是什麼?」薛強收起了嘻皮笑臉。
江曉峰想了想,覺得有些事情告訴他也無妨,於是簡要的告訴了他關於正義之劍的事情。
「正義之劍?」薛強似乎在思索著什麼,「你們該不會是在懷疑魏心琰是正義之劍吧?」
「哦,那倒沒有,我們去過她家,她把我們趕了出來。」想起那天的事情,江曉峰覺得有點好笑,「她和你一樣不喜歡警察,而且她堅信不是你哥哥殺了魏永晟,我更擔心的是她被別人利用。」
「我其實跟她接觸的並不多,你知道的,以我們兩家的關係也不可能接觸太多。如果有人欺負她,我會暗中關照一下,我能為她做的也就只有這個了。她其實是一個聰明的女孩,不會輕易做傻事的,除非」薛強眉頭忽然皺起,似乎想到了什麼。
「除非什麼?」
「她對她哥哥的死執念很深,還有對我哥哥也是。」薛強忽然有點心慌,魏心琰喜歡他哥哥,他早就知道了,那個小女孩是一個執著的人,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都沒有放下。正因為這樣才讓他明白了她永遠不會喜歡上自己,所以他寧願躲在背後默默地保護她,而不想讓她知道徒增煩惱。
「如果有人知道這一點,倒還真是有可能利用她,不行,我得去找她談談。」薛強越想越是心慌,他知道唐晉善車上那張字條是誰放的,可是暫時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江曉峰。
「也好,你去跟她談談,她對警察的戒備心理太重,也許她會跟你說,有什麼情況及時跟我聯繫。」江曉峰遞給薛強一張名片,轉身準備回到隊友身邊。
「欸,」薛強在背後叫他,他回過頭來,看到薛強目光灼灼地望著他,「我可以信任你嘛?」
「當然。」江曉峰堅定地點點頭,他似乎看到薛強在光影里對他笑了一下,他想著薛強剛才的話,魏心琰是一個執念很深的人,如果有人知道這一點,倒是可能利用她。利用別人的執念引導他們做事,這手段十分的熟悉,江曉峰背上升起了一股涼意,他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很可怕的感覺,有什麼事情是他疏忽了的,而且是一些重要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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