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老头道:“有上好的大曲。”
燕长安道:“好,先来五斤。”
片刻饭菜已经摆好,一碟兰花蚕豆,一盘豆腐干、一盘回锅肉,一只白斩鸡,一木桶白饭,一大盆鸡蛋汤,一整坛大曲,几人围坐吃饭,上菜的小二白巾包头,生的又黑又瘦,连比手势,却是个哑巴。沈放、谢全想到鬼请人吃饭,吃的都是石头、泥巴,有心不吃,燕长安却是放口大嚼,谢少棠陪他喝了几碗酒,沈放、谢全眼见菜少了一半,顿时把鬼忘了,一顿狼吞虎咽。几人吃完上楼,走到柜台前,燕长安突然回过头来,问道:“听说这里闹鬼?”
那老头仍是低头瞌睡,也不抬头,回道:“老朽不知。”
那哑巴小二,提着盏灯,带几人上楼,谢少棠主仆进了天字二号房,燕长安与沈放进了一号,那小二点着了房里的油灯,转身下楼去了。
燕长安看那房是个套间,进门是厅,中间放了张桌子,墙角有个花架,上面摆了个花瓶,一左一右,两个房间,房间不小,也甚是干净,不见有什么异样。
沈放不敢独睡,抱了被子枕头睡在燕长安床下,不时要找燕长安说话,燕长安答了两句便鼾声如雷。
沈放又气又怕,听到外面风声阵阵,每阵风似乎都裹着数不清楚的鬼怪飘来飘去;睁大了眼,房间里黑乎乎的,不知道什么地方藏着什么鬼;闭上眼,鬼怪似乎就在燕长安床下,想睁眼看也不敢,睁开眼想闭上还是不敢;只好把头蒙到被子里,却又怕被子里也钻着鬼。
折腾来折腾去,怎么也睡不着,越来越是害怕,好不容易熬了一阵,感觉象过了一夜那么长,睁眼看看四下还是一片漆黑,天不知何时才亮。
又过了好久,终于越来越困,正想睡觉,突然又觉尿急,起身想点灯找夜壶,却摸不到火石,房间里黑乎乎的不知道藏着多少鬼,若不是和燕长安睡在一屋,只怕他早已哭出声来。
想起燕长安笑自己胆小,又听燕长安鼾声阵阵,睡的甚是舒服,心中生气,摸到燕长安床前,拉开裤子,突听燕长安说道:“出去尿,莫要尿在我床跟前。”
沈放心道,好啊,原来你果然是装睡,等着看我出丑,呸,我偏偏不叫你如意,故意弄的门啪啪的响,到了中间的小厅,还是摸不着灯,更不敢开门出去,索性就在墙角尿了一泡。
摸回房里,燕长安又在打鼾,爬回被窝,这一回没多久便睡着了。
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,突然隔壁一人大声惊呼,正是谢全的声音。沈放惊醒过来,叫燕长安却无人应声,睁开眼,燕长安却已经不在床上,吓的不知如何是好,急急开门出去,一出门便见有光,心情顿时大定。
旁边谢少棠的房门大开,灯光便是从这屋透出,听到谢全挣扎之声,赶进门一看,却见燕长安正抱着谢全,谢全半躺地上,双脚乱蹬,不住挣扎,一张嘴张的老大,嗬嗬的却发不出任何声响,显是被什么东西吓的要死。
燕长安牢牢抱住了他,眼睛却盯在一张床上,床上薄被上满是血迹,下面高高鼓起,却不似人形。燕长安伸指在谢全身上点了几指,谢全慢慢软倒。
燕长安站起身来,一步一步走到床前,伸出手拉住了薄被一角,一点一点掀了起来,被子掀开,现出一大团物事,血红一片。
沈放探头看了一眼,尖叫一声,蹲倒在地,胸中翻涌,几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。
被下整整齐齐摆着一团人的内脏,心肝脾胃肾大肠小肠,无不各在其位,只是骨头、肌肉、皮肤全然不见。谢全坐在地上,看了一眼,哼了一声,登时晕了过去。
沈放颤声道:“谢公子被恶鬼吃了!”
注:宋代以前,对医生的称呼较为复杂,一般根据其专科进行称呼,如食医、疾医、金疮医等。宋代始北方人对医生的尊称为大夫。大夫本是官名。唐末五代以后官衔泛滥,以官名称呼逐渐形成社会风气,所以,北方人尊称医生为“大夫”。为了区别于官名,将称医生为“大夫”的“大”读成dài,而不读dà。而南方人则习惯称郎中。郎中也是官名,原是帝王侍从官的通称。宋代郎中多是南方方言,北人中原地区多称大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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