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二章
一年前。
饮下毒药的那一刻,沈姝宁是决绝赴死的。
她想,能用自己的这条命护住沈明慎的皇位,护住顾盛景的权势,护住北昭子民平安幸福,很值得。
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次醒来。
睁开双眼看见熟悉的宫殿时,沈姝宁还以为自己在做梦。
但四肢百骸里残留的蚀骨痛意又在清楚地告诉她,这不是梦,她是真的醒来了。
回过神后,沈姝宁捂着刺痛的头强撑着从床榻上坐起。
耳边突然响起什么摔碎在地上的声音。
她转头望去,只见沈明慎怔楞地站在不远处,眼眶一瞬红起。
“阿姐!”
“阿慎……?”
沈明慎自登基后便很少哭过,但那天,他抱着沈姝宁哭了很久,直到哭到喘不过气才堪堪停止。
后来才知道,那瓶毒药虽色味都与乌头之毒毫无分别,但其实并不是。
而是先帝从前找太医秘制的假死药。
先帝太了解沈姝宁的性格,虽在临终前做好了万全之策,却终究还是有什么他没能预料到的事情发生,所以将这假死药交给了掌事太监福泰。
宫变之前,得知沈姝宁想要毒药,福泰便将那乌头换成了假死药。
如此,还能保全最后一命。
阴差阳错,三年前,沈家姐弟因顾盛景的及时赶到而渡过了宫变之难。
三年后,沈姝宁却因为沈明慎与顾盛景的隔阂而饮下此毒。
而她在饮下假死药醒来之后,体内余毒竟无故皆除,就连太医都无法究其原因,只能说是上天眷顾。
但这一切都不在沈姝宁的计划之中。
分明捡回了一条命,可她却陷入了无尽的茫然——
自己没死,顾盛景和沈明慎定还要争个你死我活,到那时她又该如何?
难不成再死一次吗?
就在这时,沈明慎却对她说:“阿姐,你离开皇宫吧。”
沈姝宁不明所以。
沈明慎就拉着她的手,放缓了语气慢慢道:“如今宫中只有我、福泰还有常太医知道你还没死,他们不会说出去,不如便让天下人都以为你死了,这样……你就不用再被长公主的身份给束住,可以去过你想过的那种平凡幸福的日子。”
“而我……阿姐,我已经长大了,不需要你再拼尽一切来护着我了。况且如今你的死也让顾盛景言明,他会如你所愿继续护着我和北昭,所以你不需要担心。”
“比起想要阿姐一直在我身边,我更希望……能看到阿姐的笑。”
之后,沈明慎就开始打点一切,准备护送她出宫。
但那日,沈姝宁却无意间听到了江染眠与沈明慎说的话。
她说:顾盛景六岁时便与沈姝宁在梅园见过一次,那时沈姝宁自称江染眠,所以顾盛景之后才一直认错了人。
她说:顾盛景深爱的人一直都是沈姝宁,成婚之前是她,成婚之后也是她,只是诸多的误会让顾盛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。
她说:如今顾盛景悔恨不已,自知不能弥补什么,但还是希望沈明慎可以收回那道沈姝宁与他和离的圣旨,以成全有情人。
而后,沈姝宁便看到了那瓢泼大雨中,跪在议事殿外的顾盛景。
她从没见过那样狼狈,那样颓丧的他。
顾盛景在雨中跪了多久,沈姝宁便躲在廊檐后看着他哭了多久。
她以为他们之间的错是从三年前开始的,不想,原来竟是从一开始便就都错了。
但太晚了,真相来的都太晚了。
沈姝宁在那个雨天流干了所有的眼泪,然后她走进殿内找到了沈明慎。
她眼眶通红,声音微哑,但语气却如那日饮毒时般决绝。
“阿慎,把那道圣旨收回吧……反正,我以后都不再是沈姝宁了。”
沈姝宁爱顾盛景。
但云昭,不爱顾盛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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