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正宇也回了房间。他是真的累,心里堵得慌,身体也疲惫,没两下就睡着了。海风很咸,夜里很黑。他站在水里,裤腿被海浪打湿了。一个人都没有,但他记得自己身边原本是有人的,转眼就不见了。他感到没来由的害怕,海浪突然变高变猛了,在黑魆魆的夜里向他扑来。他转过身狂跑,那海浪直追着他。他觉得那不是海水,是魔鬼,专门来纠缠他的。他无比恐惧它落下来那一刻,于是跑得更快了。情景蓦然一转,到了病房里。父母刚刚离世不久,葬礼是医院主持办完的,结束当天奶奶就累得住院了。他呆呆地坐在奶奶病床前,说不上是悲伤还是恐惧,只觉得心像蒙上了一层薄膜,怎么也碰不到它真实的触感。他很茫然。以后该怎么办?奶奶也会离开吗?为什么他们都丢下他?他是不重要的吗?什么都失去了意义,一直想要获得的关爱和赞扬,永远也等不来了。他感到累,肩膀很沉。他看了一眼奶奶吊着的药水,不由自主站起来伸出手去握住,摇了摇。脑子里冒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可怕想法,这个想法刺激了茫然的心。可是他知道,这只是想想而已。人可以想很多事情,但不能什么都做。“宇。”有个声音喊他。他回过头,什么人也没看见。没有关系,他知道是谁来了。同时,他意识到这是过去,是梦。他完全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——奶奶会醒来,看似来探望的陆怀霆,趁着他不在,跟奶奶绘声绘色地交待他们的关系。那一天,他在病房门口听到一部分,气得发抖。然而,他竟没有进去。因为他害怕看到奶奶的表情,他怕奶奶用失望的眼神看他,质问他。可他又不敢离开,内心唯一聊作自我安慰的想法,就是等下揍陆怀霆一顿。结果,他还没有揍人,里面就按起了急救铃和奶奶的咳嗽声。他跑进去,奶奶侧在床边咳嗽并着呕吐,十分痛苦。陆怀霆一边拍着她的背,一边给她递垃圾桶。接着不一会儿,医生来了,把奶奶推走了。“你说,你奶奶会不会好起来?”陆怀霆问他。“会。”他握着拳头。陆怀霆又问:“你心里,希望她好起来,活下去吗?”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“没什么。”陆怀霆面转身面对着他,他看到了他的拳头,却视而不见,脸上挂着笑容,“我们不是探讨过吗?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,在这个阴暗面,什么可怕冷血的思想都有。我只是好奇,你现在对自己的以后,怎么想。”夏正宇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,他只盯着他的脸,惊愕而寒冷——他居然在笑。他刚刚对一个失去了儿子儿媳、伤痛和劳累交加而病倒的老人,说出了极具杀伤力的话。现在,人送去急救治疗了,他毫无愧疚和担忧,却在笑。这是一个多可怕的人。夏正宇往后退了两步,心里只想着离他远远的。“你去哪里?”他却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握成拳头的手指掰开,“你太紧张了,没事的。我在这里陪着你。”夏正宇好像被蛇舔了一下,神经骤然一颤,用力甩开了那只手。他猛地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汗,很热,很紧张。放在身侧的手跟梦里一样,握成了拳头。天已经黑了,灯光从没拉紧的窗帘透进来,房里只有他一个。过了一会儿,眼睛上适应了黑暗,身体也没这么紧张了。他坐起来,吞了吞喉咙,发现喉咙很干。水壶在床对面的桌子上,但他不想去拿。噩梦让他比睡着之前还疲惫,心情乱得像一团麻。坐了一会儿,他给奶奶的老人机打电话。好一阵,没人接。他只好勉为其难,又拨打了夏俊家的固定电话。这次,电话被很快接起来。“喂,你好?”是夏俊。夏正宇尽量语气平和:“我找奶奶。”夏俊也爽快,高喊了一声“妈”,就放下了听筒。再被接起,就是奶奶了:“小宇啊,今天玩得好不好啊?”“还好。”他捋了捋心情,让自己听起来兴高采烈一些,“今天天气特别适合下水,我们班下午快把这一片海滩承包了,等一下我们还去吃烧烤,要不要我明天带几斤虾蟹什么的回去啊?”奶奶听了,很高兴:“你带回家,谁煮啊?”“当然是您啊!颜维珍女士,您没听出来吗,我这是想您了,变着法子想请您回家啊!”他油腔滑调地嚷嚷,同时起身到床尾去,摇了摇水壶,确定里面有水,按下开关。奶奶那边停顿了一下,没回话。他也就明白了,奶奶还舍不得离开小儿子。换了平时,他一定会为这些吃醋,再大骂夏俊一通。但刚刚的梦境犹在脑中,他只想听到奶奶开心、快乐。于是,什么勉强的话都不想说了。“行吧行吧,我知道,您是看准了我自个儿饿不死,不打算管我了。那我就饿死吧,您好好享您的福!”“你这个臭小子,说什么呢!谁不管你了?你这个小孩子,讲话注意点啊……”奶奶听了他的话,懂得他的意思,一下子就开朗了,唧唧咕咕地怼了两分钟,他水都烧开了。这时,房门被小心地打开了,是赖鹏。看到他醒了,赖鹏小心翼翼的动作放开了,大步走进来找自己的东西。夏正宇很快挂了电话,问赖鹏干嘛呢,他回头神秘兮兮地笑了笑:“我们打算偷偷去喝酒,不让闻老师和杨老师知道,你加入吗?”夏正宇问:“有烧烤吗?”赖鹏:“当然得有啊!”“那走吧。”夏正宇答应了。喝酒也是在大排档。海边这些大排档饭店,都自早晨那一餐营业到宵夜。从房间出来,夏正宇才发现,自己一觉睡了两三个小时,快九点了。在海边的生活节奏里,九点钟开始,算宵夜。班里一群活跃份子背着老师悄悄建小群,召集了十余人出来喝酒吃肉。夏正宇本来没受邀,因为他跟闻熙走得太近,这些人怕他告诉老师。“我怎么会告诉老师,我是那种人吗?”他不服气地坐下,对这群人寒透了心,想自己过去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问题学生,现在怎么会被看做跟老师同流合污?“周深说的,你们俩上次一起翘晚自习,你都告诉闻熙!”人群中有人举例道。夏正宇语塞了一下,看看周深。后者大概也觉得自己嘴巴有点大了,心虚虚地扭过头,轻咳一声,自行解释:“他那会儿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,后来闻老师也没追究我们。”“所以说夏正宇是闻老师的掌心宝嘛!”大家老生常谈,夏正宇不接这个茬,脸上也没什么尴尬之色,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。“是吗?我哥那么宝贝夏正宇同学啊?”一个声音意外地插进来。阴魂不散。夏正宇的神经顿时像被拉紧的弦,把原本自然的表情绷得硬邦邦,他下意识想躲开,又被另一种逞强的本能抑制。于是,他一动不动坐在原位,不随其他同学朝那声音来源去看,只佯装专注于面前的烤鱿鱼。大家看是陆怀霆,都吓了一跳,刚才说夏正宇什么都跟闻熙告密的同学,紧张兮兮地往陆怀霆身后看了看。“放心,我哥今天累了,已经睡了。我一个人出来的,可以加入吗?”陆怀霆微笑着问,他身上有一种塑造得很好的亲切温和,让人觉得平易近人。听他这么一说,大家就放心了,邀他坐下。“他真烦。”周深悄悄地对夏正宇说。夏正宇回头看了他一眼,半天没接话。周深还以为自己背后吐槽,被瞧不上了,正要摆手辩解,夏正宇特别严肃地回道:“你说得对。”周深一怔,然后两人相视一笑—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被陆怀霆的友好外表所欺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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