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断电话,他踩着超市下班的点儿,进去火速抢买了两捆菜和半只鸡,然后又踏上风火轮,紧赶慢赶回到附中。祁远敲门的时候,陶安然正窝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做一张文综卷子。曹晓飞趿拉着拖鞋来开门,一看是祁远,瞬间立正稍息,只差给他敬个礼了。祁远揉了把小胖子脑瓜顶,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包棉花糖,逗小狗似的,“自个儿吃去吧。”曹晓飞夹着棉花糖跑进屋,一蹦上了床,边看怪兽电影边美滋滋嚼起来。自打陶安然感冒,曹晓飞就挪到了他爸那屋,和曹蓝天挤一张床。而曹蓝天近来又早出晚归,曹晓飞睡下了他也未必能回来,所以曹小胖一下子就“猴子称大王”了。“来了?”陶安然带着浓重的鼻音,问了句。祁远反手把门掩上,“嗯,把卷子给你拿过来。”陶安然把口罩扣上脸,指着斜对角的小圆凳,“卷子放这儿,你坐那儿。”祁远搁下卷子,瞪着小圆凳笑了声,“刚来就给我发配边疆。”“怕传染你。”陶安然看看他,“烧得我现在看东西都重影儿了,你站灯下面就感觉有两个你。”“嗯。”祁远低低应了声,过来把手贴他额头上试了试,烫手。“手够凉的,”陶安然喘了一大口气,“舒服。”祁远挨着床边坐下来,“那我贴会儿?这还有一只呢。”陶安然扒拉他,“别,你上墙角去。”祁远不是很想蹲墙角,于是没动,在床边坐成一尊条线漂亮的雕塑。陶安然没力气打发他,只好自己往里缩了几寸,又把口罩捂紧了。“别一副良家妇女碰上登徒子的模样,好像我要趁你虚弱把你怎么着了似的。”祁远垂着眼笑了下,“说起来,我生日都过完了,十八了啊,你……”说起这事,陶安然全身上下就剩下愧疚了。也是不凑巧,祁远生日前后正赶上蒋敏立案侦查,曹家鸡飞狗跳,他脑子里翻滚的全是那些鸡零狗碎,等想起来时候已经到了祁远生日当天。陶安然事后琢磨,要是最糟糕男友有评比大赛,他大概能在其中获得某项殊荣。一只临时买的蛋糕和临时买的围巾构成了庆生的主要道具,如果不是祁姥姥张罗出满桌香喷喷的菜肴,那他们俩大约就只能拿蛋糕填肚子了。“还内疚呢?”祁远觑着他的脸色,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,“回神了宝贝儿。”陶安然在他清亮目光的注视下,忽然就脆弱了,嘎嘣脆和要掉眼泪的弱。“明年,你生日的时候,补给我。”祁远微凉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,“我和你一块儿过十八岁,今年的不算。”他的话音飘过去,成功把陶安然眼窝里的堤坝给带塌了。祁远说不上那一刹那心底涌现的是什么样的滋味,他半跪在床沿上,把滚烫的陶安然拽过来,任由他从默然流泪到放声大哭。他有多压抑多痛苦,祁远是没办法切身体会的,但另一种切肤之痛却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,他从没想过,生命会出现一个人,让他恨不能把他的苦难都接过来,以身替之。可惜上帝并没赋予人类这项技能。期末考试如约而至,陶安然带着感冒的尾巴走进考场,在考最后一场外语时候咳得死去活来,带着种要把肺吐出一片的错觉里结束了整场考试。考完试,崽子们并没如往年一样迎来寒假,而是直接进入了补课模式。校长拍板决定,他们五中今年的放假时间要向一中看齐——奋战到农历腊月二十八。非常残忍。期末成绩下来的时候,陶安然这场历时半个多月的感冒终于痊愈,给了他手撕成绩单的力气。陶安然仍然是年级陶安然取了四万,留下一万上大学用。他拿档案袋包好了四捆人民币,和祁远两人从自助银行出来,天色已经擦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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