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
辰溪这平静的地方最近倒是出了异事。
本乡的人正忙完了秋收,谷场上坐歇茶马凉亭时传的沸沸扬扬。
本地有命的美人,杨家小女儿,落了洞了。
有人说平日里见这小姑娘,成日里山上河里帮寡母干活,面皮儿却白白的,寻常山里小姑娘也不该这样美的,如今终究是落了洞了,注定是那洞神的人喽!
也有人说原是说给沈家的堂少爷呢,有钱人家的少爷,养着病呢,好好的忽然就死了,姑娘就落了洞了,可怜!可怜!
有知情人说两家并没有说定亲事,只是将将要讲哩!只怕这少爷也正是该死了,不死这姑娘怎么归那洞神哎
有叹气着可惜了这一对好样貌人物,也有那专喜搬弄异事奇闻的多嘴多舌,一时间大家都感叹
且说翠乔那日带弟弟回屋里,睡了,自己一个人在天井里坐了半日,又去了后山樱桃树下寻了一遭,最后杨家婶子愁绪满怀地回来,小儿在里屋睡了,小幺妹儿却不见了。
最后是在后山的坡上找到她的,她躺在草坡上,面孔板着,呆呆的,不流泪也不说话,把阿妈吓一场狠的。
回家就病了,呆呆地躺着,阿妈哄她,同她说话,她听进去了,眼角流泪,嘴巴也不肯张开,三天米汤都没办法喂进去。
请了巫医来,说是魂掉了半边,一通鸡飞狗跳,翠乔还是昏昏地躺着。
侯先生听说了,可怜翠乔这个小姑娘,带了给沈容看病的大夫来了,请脉扎针,开了安神药房,放才进了米水。
翠乔病倒在床上,少女饱满的面颊一日日瘦了下去,把这可怜的寡妇和小男孩哭的撕心裂肺,自家这个痴心的幺妹儿知道了那沈家堂少爷死了,半个魂都没了。
她阿妈原不知道自己女儿已经想的这样子深,只十分后悔多与那沈家走动了,如今那高个子秀气的年轻人去了,也害苦了自己这痴心的女儿。
这叫什么事
却说那一日翠乔竟自己起床梳洗了,又做好了早饭,和阿妈说话时,一如往常,好像是无事发生一样。
家中人又惊又喜,阿妈瞧着瘦了一圈的姑娘黑眼珠儿亮亮的,精神倒是好的,心中喜悦,但喜劲儿一过,又生出疑惑起来,不免有些惴惴不安。
当晚夜间翠乔早早就睡了,阿妈忧心她,同她睡一屋,怕她需要照应。
真是刚刚起床,七点钟左右的光景,她睡的迷迷糊糊,听到翠乔说话的声音。睁开眼,吓一大跳。
看到翠乔已经打扮停当,穿着她喜爱的白绣花上衣和蓝绫裙,向外走去,口中似乎在同谁说话。
她顾不得头发还是乱的便起身,看到翠乔快步径直走向了后山,还是去了那见鬼的山坡。
她喊着她的名字追了上去,女儿回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,面上带着奇异的笑容,眼眸中有泪花。似在让她不要过来。她一下子停住了。
她终于想起她刚醒时,听到翠乔说的那句话:
你可算是来接我了,我定要跟了你去。
阿妈惊觉今天正是那死去的人的头七,自家女儿病了七天,等到他来,才突然好了起来
一晃神翠乔的身影已经没入林子里了。阿妈疯了一般继续追上去,漫山遍野哭喊,却找不见,她满心痛苦,怨恨女儿留不住,抛下来亲娘和亲弟弟,竟是要同那死人去了
整个乡里都知道杨家这一桩惨事,一时间十里八乡都出了人去山中寻找。
最后在河下游找到了姑娘的尸体。人已经不中用了。
后来有当日看到的人大惊小怪,说若是泡了水死的人,尸身会肿大变相。
而这落洞而死的杨家姑娘,面目如生,面颊含笑,恍如春花,至死,都是美丽如天上明月。
可怜,可叹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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